伟春从龙游跑到钢厂当合同工已经十年了,这其间他有许多梦,梦很美,也很脆弱,一个个地碎了,而今抱着儿子的伟春很镇定,他的妻子却有点沉不住气,他说:这么两块工资不禁用啊,去做点什么好呢?
伟春的妻子和他一个村的,来杭后一直在打工,直到有了儿子才歇下来。
伟春不听她的唠叨,他想:有什么好急的,急是这个样子,不急也是这个样子,这些年里伟春给她找了不知多少个工作,她都干不长,她说:这哪是人做的呀!
和伟春一起进厂的老乡好几个都开起了店。大饼油条路边店;修理家用电器店;最多的是服装店,伟春也开过一个日用品店,在大关那儿,可没过多久就关门大吉了。生意难做啊,光月租金就要一千五,交了这笔费用后,等于白做。
伟春的妻子去进了点鞋子,大大小小都有,伟春一到夜晚就开始练摊,他左手一根烟,右手插在口袋里,东望望,西瞧瞧,好像他不是来卖鞋的,而是来买鞋的。见到熟人,他老早就站到了摊前,和那人聊了起来,有人问价,他也不响,还故意把说话声放大,气得顾客骂了一句就走了,伟春也想骂:这该死的家伙,早不来,晚不来,生意来了么,他也来了,这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吗?
伟春的鞋子卖了三年还有许多,他说:穿一世也穿不光。然后嘿嘿地笑,笑得他妻子骂他:毒头。
伟春的妻子就有点怨,怨天怨地,最后只好怨自己瞎了眼睛。这样的日子,相骂的时候多,尤其要回老家的时候,别人手提肩扛,他们萎萎瘪瘪,两手空空地坐上了车,心里的火气倒上了来,妻子要伟春回去就分家,伟春自是不肯开这个口,自己是大儿子,虽说不分家也不拿回去什么,可分了家岂不给村人骂死。家里一幢楼房,一幢平房,他妻子自然要楼房,那么再叫年迈的双亲哪还有能力再去造一幢楼房给他的弟弟。
伟春和父母亲有三十年的血肉情感,这叫他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,他的妻子就不一样了,她除了怨,没有别的,她怨伟春的父母结婚的时候只给了三千块钱,跟打发叫花子似的,还怨生孩子时连看都不来看。
伟春只有叹气,他盼早点到厂里去,这样就不用受夹板气。